湖北省武汉市长江之滨的黄鹤楼,江西省南昌市长江之滨的滕王阁,以及湖南省岳阳市洞庭湖畔的岳阳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
这三座名楼自落成之际,便成为文人墨客驻足题咏的绝佳去处。因为文人墨客那一篇篇文笔优美、文采飞扬的文章,让这三座名楼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人文气息。
唐代诗人王勃写下的《滕王阁序》,让这座名楼声名远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是成为千古名句。
北宋文学家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让这座建筑闻名遐迩,“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让岳阳楼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文化和人文情怀。
在一个柳絮如烟的三月天里,李白在黄鹤楼为好友孟浩然饯行,由此而留下了传唱千年的送别诗。“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就跟滚滚东流的长江水一样亘古绵长。
李白不止一次登上过这座江南名楼,这次送孟浩然之行,是他第一次登临黄鹤楼。李白每次登临黄鹤楼,总有佳作,在另一名篇叫《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的诗中,李白写道:“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这是他最后一次登上黄鹤楼。
还有一次,李白登上黄鹤楼,面对浩浩荡荡的长江,极目远眺之后,正欲赋诗一首,却突然看见黄鹤楼的柱子上题刻着一首诗,李白吟读之后,不禁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正是因为李白这一声惊叹,引出了一位盛唐诗人崔颢,以及崔颢所写的《黄鹤楼》一诗。
原来,李白看到的这首诗正是大诗人崔颢的所作,他被这诗中的气象深深震撼。李白觉得崔颢的诗太好了,既然已经有这么好的赞咏黄鹤楼的诗了,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写了。
李白爱极了崔颢的这首诗,以至于后来李白在两首诗中都用了崔颢《黄鹤楼》一诗的格调,在《鹦鹉洲》中,李白写道:“鹦鹉东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
在《登金陵凤凰台》一诗中,李白写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很明显,李白这两首诗都有崔颢《黄鹤楼》诗的影子,甚至格调都如出一辙。
李白与他在黄鹤楼的诗篇代代相传,他和黄鹤楼的故事让人们津津乐道。但人们更愿意相信李白登上黄鹤楼时说的“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人们也更愿意相信崔颢的这首诗在众多赞咏黄鹤楼的诗篇中是出类拔萃的。
崔颢的这首诗,自书成之日,便获得了广泛的赞誉,各种溢美之词犹如光环一样笼罩在这首诗上。宋代诗学评论家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就说:“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
有了李白的背书和严羽专业的注脚,崔颢的《黄鹤楼》的名气就更大了。崔颢在黄鹤楼上写的这首诗好在哪里呢?竟然让历代诗人的奉为圭臬,且看崔颢的原诗: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黄鹤楼坐落在湖北省武汉市蛇山之巅,建于三国时期,蛇山又名黄鹤山。
美好的事物总是与美好的传说联系在一起的。古代神话志怪小说《齐谐志》中说,古代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太平寰宇记》中说,三国时期蜀国名臣费祎在蛇山驾鹤登天。从此以后,蛇山就有了黄鹤山的美称
东吴黄武二年(223年),孙权命人在蛇山上建造了军事用途的黄鹤楼,最初只是夏口城一角瞭望守戍的一座建筑。东晋建立后,黄鹤楼的军事用途逐渐淡化,并被随着而来的旅游文化代替。
由于黄鹤楼独具特色的地理位置,登临黄鹤楼,可俯瞰滔滔不绝的长江,可遥望隔江相对的龟山,可一览江汉盛景,可登临怀古、追思以往、吟诗作赋,也可在黄鹤楼为远行之人饯行、送别友人。
黄鹤楼将诸多切近生活的功用集于一身,于是它成为人们心中“游必于是”、“宴必于是”的一座观赏楼,更是得到文人墨客的格外青睐。唐代大诗人崔颢登临黄鹤楼,一首赞咏黄鹤楼的诗作便应运而生。
诗人以神话传说作为诗作的开篇句。“昔人已乘黄鹤去”说的就是黄鹤山的来由,以及黄鹤楼的命名。神话传说是美好的,可是诗人来到此处,见到的是真真切切的、空荡荡的黄鹤楼。
借传说落笔,又回归现实,诗人以丰富的想象力将人们的思绪带到美好的神话传说中,又以自己的体验和视野将人们的思绪带回到现实。
这两句将人们的种种情思和自然景色交融在一起,既让人们沉浸在诗作的美好意境中,又让人们感受到黄鹤楼历经沧桑之后的苍凉、繁华落尽之后的平淡。
我们读唐诗,总会被优美的语言营造的艺术境界深深吸引。当年陈子昂登上幽州台,他就吟唱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诗句,幽州台上苍凉悲壮的旋律穿越了时空的阻碍,惊艳了时光。
反观崔颢在黄鹤楼上的吟唱,首联短短两句,虽然只有14字,但是这种自然奔放、富有艺术感染力的语言,却为人们展现了一幅境界雄浑,浩瀚空旷的艺术画面。
颔联写的是仙人驾鹤西去,虽然美好,但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所以诗人又说它“一去不复返”,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岁月不再、古人不可见的怅憾:历史风雨变幻,世事沧海桑田,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仙去楼空,悠悠千载之后,诗人崔颢登临黄鹤楼,眺望滔滔江水,他看见的只是那水天相接之处天际白云。诗人这几笔挥洒自如,情感倾泻自然,写出了那个时代登黄鹤楼的人们常有的感受:苍茫的气概和无尽的感慨。
在黄鹤楼上的诗人,极目远眺,汉阳平原上的树木清晰可见,连芳草繁茂的鹦鹉洲也在诗人的视线之内。如果说诗人极目远眺天际白云时,他的视线是向上的话,那么他看汉阳平原的目光是向下的,也是诗人环视所见。
诗中的汉阳和鹦鹉洲都是地名,汉阳在黄鹤楼之西,汉水北岸;鹦鹉洲原为汉阳城西南二里左右的长江中的小洲。“川”字既可指河流,也可指平原,诗中指的是汉水及汉水北岸的汉阳平原。
鹦鹉洲的名称与两个历史人物有关:第一个是东汉末年的黄祖,他担任江夏太守时,在此大宴宾客,有人献上鹦鹉,故称鹦鹉洲;还有一个是东汉末年的文学家祢衡,他写过著名的《鹦鹉赋》,死后就葬在这片沙洲之上,所以这片水中沙洲因此得名鹦鹉。
颈联“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这两句不仅写出了适宜远眺的充足的光线,也写出了开阔的视野,由此也将人们的思绪带进无限美好的想象空间:似乎人们的视野也会跟随着诗人,呈现在眼前的是那广袤的平原和芳草萋萋的鹦鹉洲。
这是黄鹤楼独特的地理环境,这不正是一个适合驻足远眺,一览江汉盛景的绝佳之处吗?答案是不言自喻。
伟大诗人屈原在《楚辞》中写道:“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显然崔颢化用了屈原的诗意,他推陈出新,写出了“芳草萋萋”这样意境优美的诗句。
明媚的阳光,视线极好,极目远眺,汉阳平原的树木和鹦鹉洲的芳草历历在目,赏心悦目,这给诗人带来了非同寻常的视觉享受。他用对仗整饬的诗句和华丽的、明艳动人的辞藻来描写眼前的美景,由此也能看出诗人此次登临黄鹤楼是很开心的。
这首诗如果只写登临黄鹤楼一览盛景的情形的话,显然与它获得的世人的关注和赞誉是不匹配的。
正是因为尾联那种强烈地怀念故乡的情怀不自觉地从诗人的胸中流淌而出,才让全诗的景与情交织在一起,才让登临远眺与思乡怀亲的情感有机地交融在一起,才让全诗的意境得到升华。
建安文学家王粲在《登楼赋》中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在农业文明时代,土地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础,也是人们建设家园的地方。
故乡的土地、故乡的亲人朋友也是游子维系情感的纽带,人们对乡土有着厚重的情感和特别的眷念。
所以当崔颢看到日暮时分江上渐起的烟波时,烟波浩渺的景色使他感到家乡遥远,想很快与家人团聚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使他本来就怀有的乡愁越发浓重了。因此崔颢在尾联的描写就具有了时代的感染力,也就能引起人们广泛的关注和共鸣了。
既是今天再读崔颢的诗句,游子那思乡的心弦依然能够被瞬间拨动,这也就是这首诗具有时代感和生命力,被人们关注、评论、赏析,以至传唱千年而不衰的原因了。
此诗的最大特色是前四句成功地摆脱了格律的束缚,如首联五、六两字,同为“黄鹤”,第三句几乎全为仄声字,第四句用“空悠悠”三个平声字煞尾,颔联也不讲究对仗。
不过人们并不在意这首诗的不合规范的地方,反而把过多的赞誉和溢美之词都毫不吝惜地送给了这首诗。可见律诗真要写得好,是可以突破格律约束的,这不正是缺憾美的完美体现吗?
崔颢这首自由奔放的黄鹤楼诗,除过突破格律约束带来的艺术美之外,还有一个体现了它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的地方,那就是诗歌营造出来的恢弘壮丽的气象和色彩缤纷的绘画美。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苏轼这句评价王维诗歌的名言,历来被人们认为是评价山水写景诗的一种艺术标准,崔颢的《黄鹤楼》诗当然也是毫无悬念地达到了这一标准。
含英咀华,细细品味,崔颢《黄鹤楼》诗篇所展现的整幅画面上,黄鹤楼的近景、远景、日景、晚景交替出现,变幻无际,气势恢宏。
仙人黄鹤的传说、名楼胜地的真切感受、天际白云、晴川沙洲、汉阳平原、绿树芳草、落日暮江,各种意象相互映衬,形象鲜明,共同构成了一幅色彩缤纷的以黄鹤楼为画面中心的美轮美奂的艺术作品。
纵观全诗,诗人从首联仙人乘鹤的传说中落笔,到黄鹤楼的近景的真切描绘中,就已经将黄鹤楼临江倚山的壮美景象和独具特色的地理形胜渲染而出。
在对登临黄鹤楼,极目远眺的远景描绘中,诗人犹如一位技艺高超的绘画大师,将水天相接之处的天际白云,楼外江边明朗的日景尽情地勾勒出来,远景的留白有着令人想象不尽的艺术感染力。
全诗在诗情之中充满了画意,富于绘画美。崔颢此诗恢宏的气象和臻入化境的艺术魅力,让诗作取得了极大成功,被人们推崇为题咏黄鹤楼的千古绝唱,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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