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卜娣娣
走在微山的街头，意识到季节的变化就在某一刻，头顶突然飘落一片梧桐叶。风吹过，又掉下几片，带着枯黄的边缘。心中突然一动，关于秋天的察觉一涌而出。然后，树上的梧桐叶越来越黄，梧桐黄也越来越多，直到这条街慢慢被黄棕色染透。
虽然没有谁能用一句话就把秋天说明白，也很难找到一个词精准地概括秋天，但当你走在深秋后的街道上，甜蜜的烤红薯香气毫无防备地涌入鼻腔；当你拐进集市，被铺天盖地的栗子香包围—你会情不自禁地觉得，这就是秋天最想吃一口的美味，这也是记忆里最好的秋天。秋天，就是地瓜皮上的朱砂痣，而炒栗子，又是秋日心里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秋风一起，天空蓝得像天山上的池水，你大可直直望过去，让这纯挚的湛蓝染透眼底。阳光高高地铺开，皮肤留着微微凉意，不燥，不急，不寒，不郁，熨帖到了极致，一切就是“天朗气清”这个词原本的样子。这样的秋天，值得十二分珍惜。但这柔软又明媚的好光景着实不长，要尽情地享受，把每分每秒掰开揉碎了用，要全身全心地泡在这里。在这样宜人的节气里如果能吃上一口甜甜的烤地瓜，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秋日里摆摊烤地瓜的摊位有很多，但我最喜吃停在街边那只黝黑的铁皮桶里炙烤的地瓜。卖烤地瓜的摊贩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他既内敛又高调，内敛在他从来不张嘴叫卖，高调在那铁桶上摆成一圈的地瓜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甜，实在比任何广告词都更有诱惑力。烤熟的地瓜挤挤挨挨并列排放着，外酥里内，把肚皮都敞开来，露出焦黄甜润的内壤，那里藏着一颗小型的甜蜜糖心。摊位一旁捧着烤地瓜的人连吹带吸，吃得嘴唇都被释出的糖分黏住了，也停不下来。让人馋得直咂摸口水。
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到放学，走在路上总是禁不住路边炭烤地瓜的诱惑，热腾腾的白气，甜甜的糖心，记忆里那曾是深秋街边温暖的风景。偶尔和父母要钱买上一个，咬上一口表皮的糖油吱吱地冒，甚是香甜。红薯肉沙沙糯糯，像莲蓉一样绵软，每次吃到甚是欢喜。烤地瓜让人欲罢不能的除了暖还有那份天然的“甜”，甘甜细滑，澄黄绵密感受唇齿间回味的焦香味儿。蜜油顺延裂开的果皮缝隙流出咬上一口暖烫到深喉，皮薄肉绵咬一口流蜜，满足了我对烤地瓜所有儿时的回味。随着年龄的增长，口味儿越发挑剔直到吃到这家的烤地瓜，才真正寻回记忆中童年的那个味道。
小时候秋天的另一个期盼便是能吃上香甜软糯的栗子。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着妈妈去赶集，集上不仅有烤地瓜，还有大铁锅里正在翻炒的糖炒栗子。糖炒栗子不必特意寻，打老远儿就能听见铁锨翻动砂砾的“唰唰”声，铿锵而有节律，循着声音走进了，就能闻见炒栗子的那种炙烤果实的香甜。守在铁锅边等着栗子出锅，也变成一种甜蜜的期待。把盛满糖炒栗子的牛皮纸袋抱在怀里，沉甸甸，暖烘烘。拿起一颗放在齿间轻轻咬个口，剥掉壳，鹅黄的栗子仁用门牙一勾，舌尖一卷，就进了嘴。绵密、软糯，还有一步步沉稳释放的香甜，秋天的糖炒栗子，让整个小城都裹上了一层焦褐色的糖衣。
秋日里的“白月光”与“朱砂痣”，一些成为了岁月的回忆，一些变成了平凡生活的盼头。走吧！一起去街头排队买点栗子和烤地瓜。不知不觉，深秋的日子似乎又软乎了一点，甜蜜了一点，满足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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