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咱们谈谈1999年美国为什么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
1999年3月24号当地时间晚上8点,北约在没有得到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向塞尔维亚发动空袭。空袭从1999年3月24日到6月10日,持续了78天。而就在北约持续轰炸塞尔维亚的第45天,1999年的5月7日晚上大约11点40分,北约的美军B-2隐形战略轰炸机发射了5枚精确制导炸弹,轰炸了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造成3人死亡6人重伤,几乎使馆全部人员受伤,使馆建筑基本被毁。
第一枚导弹,从使馆的东南角顶层进入,斜穿透到一层,炸毁了使馆宿舍
第二枚导弹,从中部从上至下贯穿使馆主楼,炸毁了使馆办公室档案室和大厅
第三枚导弹,落在使馆的西北角,炸毁了使馆的客房
第四枚导弹,从使馆一楼的窗子钻进了地下室,在使馆俱乐部大厅内爆炸,并引爆了使馆里的储备汽油和煤气罐。
第五枚导弹,直接击中大使官邸,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枚导弹居然没有爆炸,所以虽然巨大的冲击波摧毁了大使官邸,但潘占林大使因此逃过了一劫。
事后美国对轰炸中国大使馆给出的官方解释,前后有三个不同的说法。
一 最初的说法是偏离了方向。
美国说他们本来想炸的目标是距离中国使馆,大约300米远的南联盟的军需供应采购局大楼,但是导弹偏离了方向。但事后的分析证明5枚导弹从不同角度轰炸中国使馆,显然不可能5枚导弹同时都偏离了方向。
二 所以美国又换了第二种说法,
说不是偏离了方向而是炸错了目标。声称是因为地图的错误,使美军错把中国大使馆,当成了南联盟的军需供应采购局。但是这种说法也完全不能成立,因为美国和北约一直声称,他们的轰炸不是无差别的狂轰滥炸,是不针对平民不针对公共设施的,他们对每一个轰炸目标都是有选择的,经过确认的,和经过广泛讨论的。事实也证明美国和北约在南联盟投下的大约九千枚导弹中,只有七枚炸错了目标,而这7枚居然就有5枚在1999年5月7日的晚上,同时落到了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真的有这么巧吗?
更重要的是1999年5月16日美国国家地图局,发表了声明明确反驳了所谓地图错误的说法,声明原话说的是:“最近有关国家地图局地图准确性的新闻报道是不准确的和不全面的”。美国国家地图局发表的声明,事实上已经完全证明了因为该局地图标注错误导致了误炸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三 于是美国中情局又出面解释说,
这是因为媒体错误地理解了关于地图错误的含义。地图错误是真实的,但不是美国国家地图局的地图标注错误,而是美军在确认轰炸目标时使用了南斯拉夫出版的旧地图,而在美军所使用的旧版地图上,中国大使馆并没有在其所在的正确位置上。
但是在美国中央情报局所声称的旧版地图上,其实既没有标出南联盟军需供应采购局大楼的位置,也没有标出中国驻南利斯拉夫大使馆的位置,那么美军又是如何把这两个机构混淆的呢?中央情报局对此的解释是,之所以会出现误炸是由于一名情报分析员,在确定南联盟军需采购局目标时发生误判造成的。这也就说其实无论是美国国家地图局的地图,还是南斯拉夫出版的地图,其实都没有所谓标注错误这一说。美国对误炸中国大使馆的最终解释是,因为情报分析员在确认轰炸目标时,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所以错的不是地图而是人。但是中情局当时并没有披露情报分析员的姓名
只说犯错的情报分析员只是一名临时工,而且已经被解雇了。
2009年3月22日,一名叫威廉班尼特的前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退休特工(William Bennett)在其住家附近晨练时,遭不明歹徒袭击当场被打死。事后有美国媒体披露,这个被歹徒打死的威廉班尼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前中情局特工,他就是那个当年发生严重误判,造成误炸中国大使馆的情报分析员。中情局对媒体的报道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发表了一个非常官方的声明说:没有证据表明班尼特的被谋杀,与他在中情局的工作有任何牵连
也就是说,美国对误炸中国大使馆的最终解释,就是因为情报分析员的失误造成了误判。媒体披露涉事的情报分析员就是威廉班尼特,中情局的声明也并没有否认这一点,只是否认了班尼特的死与此事有关。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即便班尼特的死真的如中情局声明所说,与此事毫无关系,可能只是一个纯粹偶然事件。但是最有可能知道此事来龙去脉的最关键的证人威廉班尼特被打死了,所以我们也许就永远不可能知道,美国轰炸中国大使馆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不是美国所解释的原因了。所以对真实原因的各种推测和猜想也就应运而生。概括起来大致有4种不同的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
中国大使馆建有雷达信号接力站和无线电监听站,监测北约军机并向南联盟提供情报。
这种说法明显地有悖常识。首先,无线电通讯设备甚至监听设备,是任何一个国家的使馆都可能会有的常用设备。其与军事用途的可以监测军机的雷达设备是完全不同的设备。
其次,监测军机的雷达站不仅需要专业设备,同时需要受过军事训练的专业人员操作,不是普通的外交官可以操作的。
第三雷达站是军事设施。监测军机是军事活动。如果中国真的在使馆设立雷达信号接力站,监测北约军机的轰炸并向塞尔维亚提供情报,这足以证明中国已经事实上卷入了科索沃战争,那美军的轰炸就不是误炸了,而是正当的军事行动,美国既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赔偿,反而是中国需要解释,为什么要在大使馆设立雷达接力站。
第二种说法是:
塞尔维亚将击落的美国F-117A战机的残骸赠送给了中国,就藏在中国使馆的地下室里,美军轰炸中国使馆是为了不让飞机残片落入中国手中。
塞尔维亚击落了美军F-117A战机是事实,F-117A的残片也许确实对中国战机的防隐身技术的研究有所帮助,但是说中国使馆因为隐藏了F-117A的残骸并因此招致了美国的轰炸,纯属无稽之谈。
因为F-117A当时被击中后,飞行员跳伞,飞机最后是倒着扎在地里,机身还是相对完整的。恰恰是美军决定不回收销毁残骸。所以飞机残骸才落入了塞尔维亚之手,位于贝尔格莱德的塞尔维亚航空博物馆,现在还有F-117A的残片展览。事实上即使中国需要研究F-117A的某些残片也不需要把飞机的残骸藏在使馆的地下室,而即使中国真的隐藏了部分飞机残片和部件,美国既不需要也不可能通过轰炸中国大使馆的方式销毁飞机残片和部件。
第三种说法是:
当时的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藏在中国使馆,所以北约轰炸中国使馆是为了暗杀米洛舍维奇的斩首行动。
这种说法基本属于对国际政治的误解误读。首先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是中国领土,北约不能在中国领土斩首南联盟总统,这会完全动摇科索沃战争的合法性。真要如此,北约就不是为了保护科索沃人权的正义之师,而成了无法无天不择手段的恐怖分子。
其次米洛舍维奇是南联盟的总统,他藏在中国使馆就意味着他放弃了总统职责,向中国寻求政治庇护。简单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使米洛舍维奇真的寻求政治庇护,他也会向俄罗斯而不是向中国寻求庇护。而中国也不可能以向米洛舍维奇提供政治庇护的方式,卷入科索沃战争。事实证明,战后,当国际刑事法院试图审判米洛舍维奇时,米洛舍维奇就是提出要去莫斯科就医,寻求俄罗斯的帮助。所以这种猜测基本属于毫无依据的想当然。
第四种说法是:
轰炸中国使馆是美国的单独所为,北约毫不知情也与北约无关。
这种观点是从北约军事军事行动的决策机制入手,倒推轰炸中国使馆行动的可能性。这种观点认为,事实上北约在科索沃战争轰炸南联盟时,在选择攻击目标时有个“双轨”系统,一个轨道是北约轨道,先由北约的参谋执行机构选定初级目标,然后由北约秘书长索拉纳和英、法、德三国的领袖认可。另一轨道则是完全不受北约控制的,美国完全单独控制的轨道。而轰炸中国大使馆,就是美国绕开北约的核实机制的单独行动。
这种说法有一定合理性,但也有一些地方无法得到合理解释。从事后美国出面解释道歉和赔偿来看,误炸应该是美国责任应该没有错。但是美国究竟是出错误判,还是说轰炸就是美国完全绕开北约的单独行动,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因为如果美国真的只是想轰炸塞尔维亚的军需供应局大楼,那就没有必要完全绕开北约单独行动。换句话说如果美国确实就是绕过北约的单独行动,那就说明美国确实是在行动前,需要有所隐瞒。这就说明不是误炸而是故意,所以如果可以断定轰炸是美国绕过北约的单独行动,那就几乎可以断定,对中国使馆的轰炸不是误炸。
但是按照所谓双轨制的说法,美国单独选定的目标,尤其是政治敏感目标,须得到美国总统,或至少是美国国家安全局的同意。把中国大使馆当作轰炸目标,造成的后果以及由此引发的政治危机难以预料,这是需要得到美国总统批准的。如果行动确实是克林顿总统批准的,只要消息泄露,他一定会被弹劾下台。而且从事后克林顿先后五次向中国道歉,以及克林顿的一贯对华政策和政治利益来看,他不太可能批准轰炸中国大使馆。而且轰炸中国大使馆从客观效果看,反而更像是美国的对华强硬派给克林顿出的难题。简单说就是以轰炸中国大使馆这种非常手段,干扰克林顿的对华政策,破坏中美关系,打击克林顿的影响力。
近年来在中国引起广泛关注的写作《邓小平时代》的美国中国政治问题专家,傅高义(Ezra Vogel)的“一连串失误说”也从侧面佐证了这种猜测。
傅高义曾经在克林顿政府担任负责东亚事务官员,也是前中央情报局的官员。他的观点认为中情局所说的,因为地图错误造成误判,最后导致误炸中国使馆的说法是不成立的。但是他也不认为是有人故意要轰炸中国使馆,他认为更不可能是美国高层的政策性决定。他的观点简单说就是认为,造成误炸中国使馆的真实原因,可能既不是因为某一张地图的错误,也不是因为某一个人的失误,更不是美国高层策划的阴谋,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一连串的失误或者巧合,最后造成了一个事先谁都没想到的灾难。
但是一件这么大的事,仅仅是因为一连串的失误或者巧合,而且究竟是什么样的失误或者什么样的巧合,至今也没人能够说清楚,
这种说法也同样让人很难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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