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河湟三月 (作者原创授权)
读过《水浒》的人对书中首位亮场的人物史进影响不太深刻,因为他实在难以称得上好汉二字,最多是个坑爹的败家子。
说实在的,史进此人除了外表生的俊俏外,实在看不出有啥优点来,缺点倒是一大堆。比如好冲动,不够冷静,头脑容易发热,轻信别人,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尚不自知。
当王进母子二人,投靠史家庄,恰好看见作为富二代的史进在哪里舞枪弄棒,史进绰号称作“九纹龙”,因为他身上刺了九条龙之故(九龙在身,此名号堪称水浒最霸气)。宋朝流行刺青,《水浒》中就有三人,分别是鲁智深、史进、燕青。
许多人以为,在宋朝刺青是一种时髦,属于高大上的文化,其实恰恰相反。试想现在走在大街上,看见一个膀大腰粗,浑身纹身的汉子从你身边走过,你第一反应是什么?肯定是为之侧目。
古今亦然,宋朝纹身也绝不是什么主流文化,除了军痞外,多是市井浮浪子弟。史进作为庄园阔少,纹身属于玩嘻哈那种类型。
可想而知,王进对他第一观看,肯定不太好。
作为在京城大军区资深武术教练,王进一眼就看出了史进所使得不过是一些花拳绣腿,全都是花架子,根本中看不中用,要是用在实战,恐怕很快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王进久经宦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加上刚刚受了史家父子的恩惠,出于善意,很委婉的提醒了一下,这一来,史进做事不经过头脑的性子马上爆发出来,立马要求比试一番。王进觉得像史进这样的冒失鬼,让他受点挫折,好让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于是没出一个回合,史进很快被撂倒在地。
好在史进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认识到差距后,马上服软,要求拜师。王进刚受了史家父子恩惠,自然不好意思推辞,便答应教他武艺。
《水浒》书中称,王进在史家庄教授半年武艺,眼看史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便告辞而去。我觉得王进之所以离去,除了怕连累史进父子这个主因外,史进这种性格估计很难久处也是个原因。
史进性格说好了是重情义,说白了就是没脑子。
王进走后没多久,史太公也去世了。这样一来,史进由于没人管束,更加放任,不理产业,整日只知道舞枪弄棒。
长期下去,要么坐吃山空,家道中落,要么着人的道,败光家业。果不其然,朱武吃准了史进这种性格,演了一出苦肉计,让他涉嫌勾结黑帮,引来官兵讨伐。史进老家待不下去了,但又不甘心加入朱武等人的少华山黑帮组织,只好离家出走,可叹偌大庄园,被他付之一炬,真可谓,仔败爷田心不疼。
但仔细想想,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
首先朱武、陈达、杨春这三人来历可疑。《水浒》全书每个好汉落草,基本都交代如何被迫无奈之下,只得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但奇怪的是,这三人来历作者除了交代他们的籍贯外,其他一概不提,这背后到底可疑隐藏了什么秘密?
毕竟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人愿意去做盗贼。
少华山三为头领,尤其是朱武富有心机,在上梁山后扮演者副参谋长的角色,能文能武,行军布阵,参赞军务,绝非常人能比,根本不像一个市井泛泛之辈,隐隐透漏出有着军旅经验的痕迹。
还有件事,更让人觉得蹊跷,朱武等人占据少华山有些时日,为何官军不去攻打围剿,而他们前脚一到史家庄,被人一举报,就连夜前来,而且围住庄院却不进攻,史进离家出走后,朱武三人继续回到少华山占山为王,华阴县官府却像没发生事一样,再不发一兵一卒前来攻打,要知道,在攻打史家庄过程中华阴县两名都头可是丧在朱武等人手里,这不觉得奇怪么?
其实,回过头仔细捋一捋,还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史家庄所在的华阴县乃至陕西,一直是出于宋朝与西夏、辽对峙前沿。宋朝与西夏多次交战,但大多以失败而告终。华阴县处于两国交战频发的前沿地带,气氛一直比较紧张。
宋初,官府对民间管理比较严格。到了王安石变法以后,为了抵抗西夏的进攻,允许百姓铸造兵器,研习武术,所以民间为了自卫,习武成风,这也是史进学习武术的一个原因,必要时带领村民保卫家园。
相对而言,像史家庄这样的庄园经济,在宋朝比较富裕,也是宋朝保持稳定的一个主要原因。大多数人对于宋朝庄园不太了解,以为就是聚居村落而已,其实不然,庄园招徕了许多佃户,提供土地租种,灾年还展开赈灾,遇到外患在抱团自救。像《水浒》书中所提那样,一旦遇到陈达率领喽啰前来,庄内敲梆子,庄里人立马组织动员起来,听候史进指挥,一看就是经过多年有效训练。
随着到了宋末,延边一带庄园开始出现衰落,除了兵燹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屯兵制度的败坏。
宋朝首都汴京处于四战之地,无险可守,宋廷便在鄜州、延州、环州、庆州、原州、渭州一带设置边关重镇,从腹地向边关运输补给是个大难题,加重内地民众负担不说,长途运输造成的消耗,也是非常惊人。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宋朝政府在边关一带,推行屯田制度,实行耕战一体,士兵上马可杀敌,下马耕作,实现自给自足。可惜随着时间推移,这一制度遭到了破坏,许多军队上层将领逐渐吞并了基层士卒的土地,变成了军阀地主,而原来士卒成了无地佃户,遭受各种盘剥,开始出现了大量逃亡。
这些逃亡将士,自然不敢回到原籍,只好据险而守,落草为寇,沦为兵匪。对这些原本训练有序的国防军,地方缉盗等武装力量,远不是对手,所以大多数默许它的存在,甚至官府和他们保持着某种暧昧的默契。
这些兵匪的出现,最先倒霉的史家庄这样地方庄园。试想并不是每个庄园都有史进这样猛人,所以在兵匪滋扰下,开始出现大量佃户逃离,庄园荒芜。
从朱武等三人情况来看,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兵匪。当然施耐庵没有明说,但从他们的行迹依然可以看出端倪来。比如借道史家庄,上演苦情计,这些根本不像寻常强盗所为。
只是苦了史进,被忽悠的一无所有,但又不甘心为贼,只好远走他乡。《水浒》中许多好汉,原本怀着去边关上一刀一枪挣个功名想法,但边关的现状,让他们理想梦碎。
正因为如此,《水浒》中选择史进为第一个出场的梁山好汉,是有深刻的用意,强烈暗示了正是许许多多像史进这样的人,因为家园被毁,英雄梦碎,无路可走,一步步被逼上梁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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