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土地问题一直都是民生热点,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房子,所以很多香港人挤破脑袋都想住“公屋”。
公屋是香港政府兴建的公共房屋,不能买卖只能租赁,租金相当便宜,1-2人的小单位,月租只要1000多;能容下3-4人的房间,月租也不到3000。但问题是,不是人人都能住上,需要排队轮候。曾经有新闻报道,公屋平均轮候时间5.5年,有的人甚至要等几十年。
而我一介港漂,没想到在机缘巧合下,有机会入住公屋,体验了一番公屋生活。起因是我们家的香港亲戚十几年前就通过政府的“居者有其屋,租者置其屋”的计划,买下了当年被分配的公屋。但去年因为疫情,我家亲戚被长困在内地,干脆打消了回港计划,留在内地继续“风流快活”。
这样一来,长期居住的公屋空置出来了,刚好那阵子我租的房子也面临到期,于是我就搬进公屋短住了一段时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亲戚家配套齐全,基本上我只需要拎包入住。港漂这些年,我也租过一两套房子,但这里给我的感觉就是特别不一样,像是香港的另一个世界。
从进公屋大楼的门口开始,浓浓的生活气息就铺面而来。没有大堂的华丽吊灯,没有豪华的大理石铺砖,没有舒适的消毒水和香水混杂的气息,也没有给你开门的门卫叔叔。有的只是一排排冷清的不锈钢信箱,它们的拥挤程度暗示了公屋人口的密集程度。
这栋公屋属于Y1字型的结构,每栋大楼一共有6部电梯,分别服务34层几百个单位的住户,单字号,双数层错开停顿。
亲戚家曾经重新装修过,装潢家具比较新,单位属于2人型旧式公屋,长方形的布局,面积目测不到20平,一进门就能一览无遗整间屋子,一眼到头的感觉。虽然面积小,但该有的还是应有尽有,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干湿分离的洗手间:
假墙分割出来的睡觉区域:(空间小到只能称之为睡觉区域,而不是房间)
能放下两张沙发的小客厅,可以用来招呼朋友做客玩耍,偶尔打个边炉也是完全OK的。
还有现在很流行的开放式厨房:
别看地方小,好歹我也是在这个厨房做出了不少大餐的!
可能是因为当时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我感觉不算太挤,空间蛮充足,算得上舒适。当然,住公屋也不是没有bug。
值得吐槽的bug
首先,整间屋子只有一扇窗,是白天家里的唯一光源。另外由于面向问题,家里的通风十分好,好到什么程度呢?通常这边打开大门,厕所门就会被强风吹到关起来。
最好笑的bug是,公屋规定窗外不能有外露设备,也就是装空调只能装一体式空调,但我家亲戚非常聪明装了分体式。这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主机只能安放在卫生间里面,机器的轰鸣声,加上主机的狂热节拍,夏天洗澡的时候,一瞬间仿佛置身电机房,分分钟能让你边洗边出汗。
说到卫生间,没有最好笑,只有更好笑。因为卫生间的窗是百叶窗,老旧到开关已经生锈,基本打开了就无法关上,好死不死窗下就是马桶,要是碰上下雨天,别问,问就是得撑着伞上厕所。
公屋的配套设施比较老旧,有很多设施甚至是你想不到为啥当初这么设计,比如楼上的水管塞住了,喉管竟然在我家,装修工人还要借我家来给楼上通渠。又比如,老旧公屋的光纤上网,完全不尊重自由市场的原则,只能用hkt,没法用中国移动,因为中国移动在我们这的线只有100M的速度……
再比如,曾试过家里电总开关跳闸,找师傅上来修才发现,原来整栋楼总电闸还是50A每户,这个数还只是当年90年代的基本用量。但现在呢?人均一台洗衣机,电热水器,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家电,对于跳闸这种事,我现在已经波澜不惊了。
由于这栋楼是Y型设计,长长延伸的楼层走廊在白天只有自然光线,没有灯照明的时候,总是令人瑟瑟发抖。和走廊一样,公屋的楼梯也是非常诡异的存在,可能是因为我从小看了不少港产片,总感觉下一个转弯会有啥奇怪的事物在等着我。
住在7楼的我,上班繁忙时段基本上不了电梯,有时候电梯出故障,只剩下一架但所有单数层人士共用的时候,我还是得走楼梯和穿过走廊。
有人曾说,公屋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妈也总是叮嘱我锁紧门睡觉。我试过忽然有**敲门说,楼道里有风化案发生,提醒让大家出门小心。但即便如此,每隔1-2个小时,看更还是会巡逻每一层的楼道,也会检查电房等等。在香港,还是十分安全的啦。
公屋的人情味
说了这么多,最值得一提的是公屋的隔音措施,非常差。以前租的房子,关上房门,两耳一闭,外面发生了什么基本上啥都不知道。即使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也几个月都见不着一面,不知道还有种自己独霸一层的感觉。
而公屋就不同了,早上6点,住在走廊中间的那对夫妻要出门上班,关铁闸和走路的声音,清晰传入正在睡梦中的我耳中;早上10点,楼下赛马会社区中心的社工要上来照顾独居的奶奶,推拉药箱的声音分外明显;中午12点,隔壁wfh的小姑娘叫外卖,外卖员从出电梯口就开始嚷嚷“720外卖到”;下午3点,保洁阿姨开始洗地,倒垃圾;下午4点,对门的婆婆开始招呼楼上楼下来打麻将……
嗷,这该死的隔音,让我把邻居们的生活规律琢磨得透透彻彻。
另一边走廊的妈妈,老是大声骂自己的小孩。于是小孩的哭声和妈妈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对门的麻将声,成为了我在家工作的交响乐。
刚搬进来的时候,对声音敏感的我,感到难以忍受,但两三个月下来,我竟然逐渐开始习惯,甚至从中找到了乐趣。例如我们这层楼有一家人新养了狗狗,那位妈妈最近比较少骂孩子,因为疫情大家都少了来往打麻将。
很开心的是,尽管疫情严重,走廊尽头的那对夫妇依然有班要上;每天社工敲门,奶奶都能准时开门。这些细小的事情,换了个角度就变成了不一样的日常温暖。
我们是住在隔壁和对面的邻居呀,会相互问候“早晨”,“食左饭未”;或者偶尔听他们问起:“胡伯(我家亲戚)最近无翻来既?(最近没回来)你系佢边位吖(你是他的哪位)?”或者问我:“你最近甘夜翻既(你最近回来都挺晚)?”“阿妹,有无去拎口罩吖?(有没有去拿口罩)”,如此一来,有被关心到,觉得好像有远房亲戚住在了这一层的感觉。渐渐的,我开始习惯和大家打招呼,偶尔会寒暄,释放出善意的同时也收获了不少邻居的好意。
最后,即便公屋有许多硬件设施的bug,但能住在这里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毕竟在香港还有那么多人轮候着公屋,甚至还有那么多露宿街头的人……更何况,在香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有落脚点,已实属不易。世事本无完美,在公屋的这段体验也算得上是我非常宝贵的经历了。
(本文作者:公屋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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