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美国的中期选举年。我对美国选举十分感兴趣,但又常常觉得“看不懂”,于是花了几周时间读了几本关于美国选举的书。在粗浅理解的基础上,择其精要,通过10个代入式的关键性问题,把美国选举特别是总统大选的基本情况直观呈现出来,力争做到“一目了然”。
一、美国选举的种类有哪些?美国选举可以分为总统选举、议会选举、地方选举三类。总统选举又称大选,每4年一次。议会选举又分为参议员、众议员选举两种,参议员任期6年,每两年改选1/3;众议员任期2年,每2年改选一次,全部改选。因此,美国选举分为大选年和中期选举。地方选举,是州县市镇各级机构组织的选举,多数职位任期4年,少数任期2年,一般与大选或中期选举同步组织。由此导致美国大选时的选票称为“长选票”,因为上面除了总统、议员外,还有当地政府机构的候选人,长的会多达10多项。
二、总统大选流程是什么?它分为预选、提名、竞选、正式投票、选举人投票等步骤,要历时一年。它与世界大多数国家不同的是,采取了“选举人团制度”,因此属于“间接选举”。党内预选提名有很多种形式,介绍起来相当复杂,因其对全文并无大的影响,不再展开讲,我们只须知道党内预选也非常激烈即可,总归推出的人选是党内各方意见的调和与妥协。
三、选举人团制度怎么回事?简单说,这项制度的含义就是先由普通选民选出选举人团,再由选举人团代表普通选民选出总统。美国“选举人票”共有538张,它是按照参议员(100)、众议员(435)、华盛顿特区代表(3)的总数相加所得。这些选举人票要按照参、众议员的数量分配到各州。也就是说,每州的选举人票数等于该州的参议员数量(都是2人)+众议员数量(按人口多少确定,最少有1人)。如人口最多的加利福尼亚州,选举人票也最多,为55张(2+53),而一些人口稀少的州,就只有3张选举人票(2+1)。在大选中,谁赢得了半数以上也就是超过270张的选举人票,就赢得了总统大选。如果出现269:269的情况,则由国会投票决定最终归属。
四、“赢者通吃”规则啥意思?在美国的50个州和1个特区中,除了缅因和内布拉斯加两个州之外,都实行“赢者通吃”的制度。如果某个总统候选人在该州普通选举票中领先(一般是过半数,因为总是民主党和共和党二选一),那么,该州的选举人就要把自己的选票投给这个候选人(个别情况下也会跑票)。这样,领先的候选人就赢得该州全部选举人票。这项制度会直接造成两个后果:一是可能出现某位候选人在全国范围普选票中占先,但在选举人票上却落后,从而输掉大选。历史上这种情况共出现过5次,最近的一次是2016年,希拉里的普选票比特朗普多出260万张,但选举人票却以227:304落后(有7人投给了其他独立候选人);二是候选人在各州竞选造势的力度差异明显,对于一些一贯立场鲜明,即要么支持民主党、要么支持共和党的州,候选人宣传的力度会较小,甚至不去;争抢激烈的都是所谓“摇摆州”。
五、谁能参加总统竞选?从法律上讲,凡是满足以下三个条件的,都可以参加总统竞选:①必须是在美国自然出生的公民;②在美国居住时间超过14年;③年龄要大于35岁。但事实上,由于要经过党内提名、初选等多个环节比拼,真正能够走上最终竞选舞台的,必须是民主党或共和党内有威望、有人脉、有财力的政坛名宿。有时候,党内初选比最后的大选都要激烈。
六、为什么不是民主党就是共和党?虽然美国宪法并不限制其他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参加大选,但自从两党格局稳定下来以后(1850年代以来),就没有其他党派赢得过总统职位。这其中的原因非常有意思,可能有一些情况会颠覆大家的认知:第一,民主党、共和党,都是只为竞选存在的党。在学术上,它们被称为“精英党”,它们都没有党纲,没有固定党员,也没有为民众服务的党组织,甚至没有党的领袖。它的主要功能只有一个,就是准备选举和组织选举!而其他国家的党多数是“大众党”,即有党纲、党员、党的组织、党的章程等等。第二,民主党、共和党,其代表阶层没有本质区别。从美国党派发展历史看,民主党、共和党本就源自一脉,甚至其名字也曾经互相“借用”过,其主要立场也曾经发生过反转。时至今日,他们的立场已经趋同,都代表着资产阶级的利益,其执政的理念差异无非是多征税还是少征税、福利高点还是低点、是否支持堕胎和同性恋等等,从来不会触及精英阶层的根本利益。因此,民主党、共和党已经达成轮流执政的“默契”,他们共同霸占了美国政权,不允许第三支力量插足夺权。第三,其他党派没有立足空间。假如有一个代表平民的候选人要想竞选总统,需要迈过3个台阶:一是需要数十亿美元的巨额经费作宣传,如果没有富豪支援,就不可能有知名度,但现有富豪阶层对民主党或共和党已经具有足够影响力了,不需要再扶植其他人选;二是需要媒体支持,而媒体都控制在富豪手中;三是即便赢得了部分普选票,但面对“赢者通吃”的选举人团制度,胜算仍然是0。
七、竞选资金从哪里来?我们知道,美国大选越来越成为“烧钱”的游戏。2020年大选,两党竞选花费超过140亿美元。这些钱从哪里来?是谁资助的呢?根据《联邦竞选法》,可使用公共资助体系为候选人提供竞选资金,在2004年两党候选人各分配约7460万(少数党候选人也有,但与其上届选举所得票数挂钩,因此极少)。在实际选举过程中,两党都在这个法律之外,另行募集竞选资金,这些募集的资金占竞选资金的绝对大头。募集的方式有三种:一种是直接向选民募捐,这种方式金额较小,但要在“积少成多”。第二种是通过政治行动委员会(PAC)筹钱,这种方式的数额和开支范围都受限,并不是主要方法。第三种就是2010年美国最高法院批准的“超级PAC”渠道,数额不受限制,因此成为候选人向富豪阶层募集资金的主要渠道。
八、投票率高么?据《美国政党与选举》一书披露,在近年来的选举中,平均只有约1/3的选民参加中期选举,只有一半的选民参加总统大选。换句话说,有一半的选民不参加总统大选投票,有2/3的选民不参加中期选举投票。作为对比,丹麦、德国立法机构选举能够吸引近90%的选民,以色列投票率在60%以上。在全球民主国家中,美国的投票率处于后20%。为什么美国投票率如此之低,该书作者梅塞尔给出了几点分析:一是《选举法》规定参加投票必须先登记,而登记流程相对繁琐,降低了选民登记意愿;二是选举非常频繁,全国有大约50万个职位需要选举产生,个别地区一个竞选周期内要投票10多次,让人厌烦;三是选举日定在工作日,多数选民须请假参加;四是最为根本的原因,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对美式选举失望,即使投出这一票,也改变不了什么,因此干脆不去投票。
九、总统选举胜出后怎么组阁?美国总统有权选任所有行政部、院、署、局等机关长官(须经参议院认可),以及其它数百名联邦政府高级官员。从内阁层面看,最重要的是15个行政部门负责人,包括国务卿、财政部长、国防部长、司法部长、内政部长、农业部长、商务部长、劳工部长、卫生和公共服务部长、住房和城市发展部长、运输部长、能源部长、教育部长、退伍军人事务部长、国土安全部长。其它几个内阁级别的职位还有白宫幕僚长、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美国贸易谈判代表、环保署署长、美国常驻联合国大使以及国家情报总监等关键性职务。此外,美联储主席、美联邦法院大法官等重要职位虽然不属内阁,但也由总统提名,经参议院同意后任命。从历届总统提名任命官员情况看,一般会遵循以下规则:一是优先安排总统熟悉和信任的人选;二是均衡两党利益,如果本党是参议院多数党,则安排本党人员较多,否则就要与另一党妥协;三是安排在大选中资助自己的财团代表。
十、对政府不满怎么办?美国实行三权分立制度,政府、国会、法院分享国家权力,相互制约牵制。美国人往往搞不清楚,一件事到底应该由谁负责?另外,即便对总统、议员、或者其他官员不满,民众也没有什么办法制约、限制、改变他们,只能在下一届选举时不选他们,或者游行、示威发泄不满,但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通过以上事实,总结认为美国选举的本质特点有两个:
从好的方面说,竞选取胜、权力制衡,实现党际利益最大化,避免发生非理性决策。相对于世袭制、独裁制,美国式选举通过多环节、“公开化”的竞选,保证最后胜出者能够代表本党派利益以及资产阶级整体利益。其政治制度设计总体上是团体决策、多方制衡,弱化个人意志,突出妥协共商,这样能够基本保证国家重大决策不会严重损害统治阶层利益,不会发生重大非理性决策(并不是说其决策都是对的,特别是站在国际立场评判)。因此,尽管“瞌睡乔”垂垂老矣,却并不影响美国政府运行。
从坏的方面讲,精巧设计、轮流坐庄,法律上民主,事实上不民主,确保资本家统治稳定。美国选举制度在初创时期还是相当先进的,但240多年来固步自封,越来越沦落为富人的工具。美国金融巨头马克﹒汉纳(Mark Hanna,1837-1904)有句名言“赢得选举需要两样东西:第一是金钱,第二我已经不记得了”。无论是提名、竞选,还是两党制、选举人团制度,没有一样不是阻止平民阶层执掌权力。《美国真相》一书讲到:“美国正似乎演变为一个1%的国家——美国的经济和政治都只为那1%的人存在,也被那1%的人操纵着。”这样的国度,可能真的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而美国的选举制度,就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基础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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